墨玑

我夜坐听风,昼眠听雨。
悟得月如何缺,天如何老。

与火车有关的时光

人生中第一次坐火车,是在二十岁的夏天。从上海到海口,三十五个小时的硬座。出发前已经设想过千百种可能,人总是对不曾经历的抱有莫大期待。有时候,即使知道结局,还是会认真去经营过程,希望结局能给我们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惊喜。

在上车前,见了个老同学,半年多没联系,再见面好像一切都没什么改变。时间很赶,来不及细数分别后各自的生活,他帮忙把行李拖到安检的地方,我们微笑着道别,没有一句多余的话。进候车厅前,习惯性的回头,看到他立在人群里,恍惚间,仿佛只要伸手,就可以触摸到那些四个人一起翘课去看电影,在周末夜晚踩着光缓缓晃荡在陌生街道的日子。我远远的朝他笑了笑,转身走进候车厅,与所有的好像和仿佛擦肩而过。

上车后,和一位大叔换了靠窗的地方。六个人挤在小小的桌子边,有点喘不过气的压抑,车厢里混杂着各种烟味,汗味,食物味,山寨机大声播放着广场舞的歌曲,过道里是一脸倦容的男男女女。脏,吵,乱,对火车极的第一印象极其糟糕。

高中结束后,有些技能也跟着丧失了,比如能趴着睡得昏天黑地。坐了两天一夜,困得睁不开眼,但靠着座位,神智却清明无比。想睡睡不着的痛苦,在那一刻,感受得淋漓尽致。忘了谁先开的口,就这么和旁座聊上了。睡不着,索性好好聊天。原来我们生活在同一座城市,出发于同一座城市,连最后的目的地也是同一座城市。所以有时候,不得不感叹命运的神奇。凌晨一两点,车窗外是无边的夜,偶尔有闪烁的远方灯火,列车内的灯光暗下去,吵闹声渐渐被鼾声代替。我们在这样的夜里聊诗词,聊生活,聊梦想。面对陌生人,我们总是比自己想象的更容易敞开心扉,许多不曾为外人道的秘密,也能毫无芥蒂的言说。或许下意识的明白,一旦跨离这趟火车,我向东,他向西,我们的背影都将被淹没在南来北往的人群里,再见,再也不见。黎明来临,隔着玻璃车窗看到了久违的启明星。

过海的时候,正好碰上日落。就近的海面,漾着细碎的湛蓝色流纹,海天相接的地方,有炙热的颜色在燃烧。一切的一切,都华丽的像场倾世盛宴。我坐在火车里,靠着陌生人的肩,隔着车窗,看海上落日,感动的无以复加。晚风从打开的小天窗外吹进来,带着海洋的气息,还有星星的梦。

到达海口站的时候,接近凌晨十二点。中途晚点四个多小时,原本三十五个小时的车程延伸成近四十个小时。拎着行李箱走到出站口,一眼看到散落人群里的姐姐,穿着一袭白色及膝连衣裙,百合花般,夜色在她身后合拢。

我们回家吧。她笑着从我手中接过行李箱。

嗯,回家。

黑云压城城欲摧,甲光向日金鳞开。这句李贺的诗,原本我只知道第一句,但火车上的那个人教会了我后一句。可能好多年以后,一起聊过的话题我不会再记得,但那场海上日出,和这一句诗,不会忘。

聚散有时,各自珍重。

评论 ( 2 )
热度 ( 3 )

© 墨玑 | Powered by LOFTER